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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越国在杭牡丹花会之开展
发布时间:2022-05-07

摘 要

牡丹花会是中国历史悠久传统活动,起于隋唐,兴盛于宋;源自宫廷,盛于民间,于今,更已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其在中华文化中之意涵与影响至为深刻。牡丹花原生长在水际竹间,隋炀帝在洛阳辟土种植,将牡丹迎入皇家园林,唐代牡丹花虽然走入市井,却仍为达官贵人炫富之物,唯在五代十国深富文化气质和惠民思想的吴越国,能将皇宫贵族的牡丹花会普及士大夫与民众。牡丹在杭州的种植之盛、品种之多,铺陈了牡丹花会的发展空间,吴越王后代钱惟演在洛阳对牡丹花文士会的开展,加上吴越国的赏花文化积淀,才水到渠成宋熙宁五年苏东坡受邀在杭州赏花与民同乐之美事,及《吉祥寺赏牡丹》的千古佳篇。

学界对牡丹品种的理论专书,首言欧阳修《洛阳牡丹记》,但从其序文,可知撰写构想与资料,源自钱惟演所写的牡丹品目,赏花的文士会亦是在洛阳由钱惟演奠基,本篇欲追本溯源,论述吴越国对牡丹花文化奠基之功,兼及钱惟演在洛阳时期牡丹花会推展之功与赏花文士会的影响,以阐明吴越国对牡丹花文化在文学艺术推进的实质贡献。 

关键字

吴越国 钱镠 钱惟演 牡丹花会 洛阳牡丹花记

牡丹花本江南开

牡丹为中国特有花卉品种,最初用于医疗,《金匮要略》有"大黄牡丹汤方"、"温经汤方",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:“牡丹味辛寒,一名鹿韭,一名鼠姑,生山谷”据东晋谢灵运《谢康乐集》:“永嘉(今浙江温州)水际竹间多牡丹。”可知魏晋牡丹花已遍开浙江一代。谢灵运于公元422—423年任永嘉太守,此乃他任职永嘉所见,首次记录牡丹花于江浙生长繁茂生态,谢灵运以细腻之笔触,敏锐之观察,在描山写水中,将牡丹纳入诗人之眼,正意味牡丹花从药材迈进贵族士家;北齐时,牡丹花更进阶皇家内苑,北齐宫廷画家杨子华以善画牡丹享有盛名,唐代韦绚《刘宾客嘉话录》:“北齐杨子华有画牡丹极分明。”,而苏轼也应是在看过他画的牡丹画后,赞叹:"丹青欲写倾城色,世上今无杨子华。"5杨子华是北齐世祖宫廷御用画家,所画皆为宫廷之物,杨子华的牡丹花画,记录了宫廷栽种牡丹的事实。

隋代洛阳牡丹种植进入人工育种阶段,柳宗元《龙城录》:“洛人宋单父,善种牡丹,凡牡丹变易千种,红白斗色,人不能知其术,唐皇李隆基召至骊山,植牡丹万本,色样各不同。“ 洛阳牡丹到了长安,仍然身在皇家内苑,牡丹花成了唐代宫廷赏花钓鱼宴中的主角,《杜阳杂记》:“高宗宴群臣赏双头牡丹”。 诗人以牡丹吟咏益增,从竹间水际到京都宫苑,牡丹种植在江北有了不一样的业发展路线,并在长安洛阳与诗人的笔下,型塑出国色天香的形象,但这种既高且贵的地位,也受到写实诗的抨击,柳浑《牡丹》:"近来无奈牡丹何,数十千钱买一颗"。卢纶《裴给事宅白牡丹》: 长安豪贵惜春残,争玩街西紫牡丹。

唐末的纷扰与五代十国的动乱,让牡丹花容失色,唯在相对安定的江南,牡丹依旧开的灿烂,此时,杭州成了江南牡丹种植名地。唐代杭州寺庙牡丹种植已具雏形,张祜:《杭州开元寺牡丹》:"风流却是钱塘寺,不踏红尘见牡丹";唐末诗人同时也在钱镠手下为官的罗隐写有《牡丹花》、《牡丹》,其《虚白堂前牡丹相传云太傅手植在钱塘》,更写明唐末五代十国纷乱中,牡丹花唯有依托安定的吴越国得以展颜色:"欲询往事奈无言,六十年来托此根。香暖几飘袁虎扇,格高长对孔融樽。曾忧世乱阴难合,且喜春残色上存。莫背阑干便相笑,与君俱受主人恩。"结尾"与君俱受主人恩",清楚点出罗隐自己和牡丹花,都是受到钱镠的恩惠,才得以在乱世中找到立身之地。

牡丹种植之所以普遍出现在寺庙道观,主要原因,就是牡丹具有药性,道教和佛教无论制香或制药,都有丹皮的需求,而吴越国对寺庙道观的建置又多有增加,如钱镠的《造寺保民》,就是在秋天五谷丰登时,为了感谢上苍,造了寺庙,钱镠自己也常到寺庙道观祈福写祝文,又或在牡丹花盛开之际,作为宴赏臣民的活动主题,这让牡丹花因此又在江南展新姿。

吴越国君民赏花共乐

牡丹花的种植与社会安定繁荣,似乎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,杭州自钱镠建国,几经治理,带来社会安定,物富民丰,牡丹花也在诗人笔下传唱。吴越国王钱镠允文允武,宅心仁厚,《吴越备史》称其"侗傥有大度,志气雄杰,机谋沉远,善用长槊大弩,又能书写,甚得体要。"又"内敦恭俭,外正刑赏,安民和众,保定功勋。"故能在杭四十年,于纷乱的世代,拥有安定繁荣,诚如他在《大宗谱序》所言:"若夫古先垂训,贤哲修身,莫大于上承祖祢之风,下广子孙之孝。是故尧舜之化理天下,其先则曰敦睦九族,然后平章百姓,协和万邦。",而为了减少钱塘江水患,保住人民的生命财产而进行的筑堤工事,即使可能背负骂名他也甘愿:"爰自秋七月丁巳,讫于冬十有一月某日,由北郭以分其势,左右两翼,合于冷水源,绵亘若千里,其高若干丈,其厚得之半,民庶之负贩,童髦之缓急,燕越之车盖,及吾境者,俾无他虑。千百年后,知我者以此城,罪我者亦以此城。苟得之人而损之己者,吾无窆碛搿。"事实证明钱镠此举,实造福钱塘江水系范围百姓,为杭州安定打下第一道防线,也为杭州安定富庶打下基础。

钱镠宏才大略擘划国家社稷久治安康,而国家的经营需要君臣一心,故他延续唐代宫廷赏花钓鱼宴,邀群臣登高宴饮,拉近彼此距离,在其诗作《九日同群僚登高》:"淡荡晴晖杂素光,碧峰遥衬白云长。好看塞雁归南浦,宜听砧声捣夕阳。满野旌旗皆勋色,千株橘柚尽含芳。锦袍分赐功臣后,因向龙山醉羽觞。"钱镠宴请群臣抒发胸襟志向,并论功行赏,而这种延续唐代牡丹种植与赏花钓鱼宴,实质上具有文学政治意义,皇帝藉由赏花、钓鱼、宴饮、赋诗拉近群臣距离,砥砺辅臣、彰显太平盛世,但毕竟宫廷之乐不如与众乐乐,爱民如子的钱镠将这种宫廷宴乐,转向与民共赏,在他自己的诗作中,就有多首表达自己的征战与治理,其实都是为了打造吴越国成为一片福田,《石镜山》:丱岁遨游在此山,曾惊一石立山前。未能显瑞披榛莽,盖为平凶有岁年。昨返锦门停驷马,遂开灵岫种青莲。三吴百粤兴金地,永与军民作福田。《秋景》三秋才到退炎光,二曜分晖照四方。解使金风催物象,能教素节运清凉。天垂甘泽朝朝降,地秀佳苗处处香。率土吾民成富庶,虔诚稽颡荷穹苍。《和高僧惠韵》:岚高照目前,山下有蒙泉。云阁连天际,银河傍斗边。凉风宜散暑,清景好安禅。况是江山固,崇墉保万年。对于都城杭州,大动工事、筑堤,其实也是为了改善百年来的水患,《筑塘》:"天分浙水应东溟,日夜波涛不暂停。千尺巨堤冲欲裂,万人力御势须平。吴都地窄兵师广,罗刹名高海众狞。为报龙神并水府,钱塘且借作钱城。"杭州不再有水患的侵扰,农渔产业可以依四时节气仅然有序进行,稳定收获带来经济繁荣,成为"钱城",这在民不聊生、战事纷乱的五代十国,是一个相当难得的局面,故贯休献诗《献钱尚父》中有“满堂花醉三千客,一剑霜寒十四州”之句,描述钱镠宴饮由臣子扩展到了宾客,其间并装饰满堂的鲜花。根据考证,此时应为五月,正为牡丹盛开的季节,牡丹花香味四溢,让与会宾客为之陶醉,而牡丹花会也从宫廷文士走向群众。

相较于战场上以寡敌众,打退黄巢的军事能力,以及万箭齐发击退钱塘江巨浪的气魄,钱镠的"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",流露他浪漫的另一面,陌上花如此微不足道,连个花名也没有,却是钱镠演中的传情达意的重要信差,这等柔情蜜意深植人心,故能在杭州传唱到北宋,还得到大文学家苏轼的的唱和,其序言其"游九仙山,闻里中儿歌陌上花,父老云,吴越王妃每岁春必归临安,王以书遗妃曰:“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”吴人用其语为歌,含思宛转,听之凄然。"九仙山在杭州西边,山上有无量院,苏轼写的陌上花唱和诗,为吴越青山,增添雅意,而传唱百年的陌上花歌,更传达了杭州地区人民对钱镠的感念之情,杭州地区百姓是否藉此追问九仙山上无量佛,陌上花已开,何时还能在派下贤能爱民如钱镠一般好的地方父母官来到杭州。

在永嘉时期及已在江浙一带遍开的牡丹,在吴越国时期的杭州水患治理得到整治后得到进一步拓展,杭州吉祥寺、永明禅院、灵隐寺与宫廷内苑的牡丹花会的生活记忆,让来到洛阳的吴越国王钱氏后代钱惟演,把牡丹花会在洛阳发扬光大,他把姚黄作为贡品,进献朝廷,对牡丹花的有很重要的宣传作用,事实上,唐代赏牡丹花宴在宋代初未被延续,《宋史》有「赏花宴」六处:〈本纪〉第六:「赏花苑中,召从臣宴射。」;〈志〉第六十六礼十六(嘉礼四)「太宗太平兴国九年三月十五日,诏宰相、近臣赏花于后苑,帝曰:『春气暄和,万物畅茂,四方无事。朕以天下之乐为乐,宜令侍从词臣各赋诗。』」、「雍熙二年四月二日,诏辅臣、三司使、翰林、枢密直学士、尚书省四品两省五品以上、三馆学士宴于后苑,赏花、钓鱼,张乐赐饮,命群臣赋诗习射。赏花曲宴自此始。」、「三年二月晦,赏花,宴于后苑,帝作《中春赏花钓鱼诗》,儒臣皆赋,遂射于水殿,尽欢而罢。自是遂为定制。」、「《应制赏花诗》十卷」;〈列传〉第二百文苑三:「淳化五年,直史馆,侍宴内苑,应制赋《赏花钓鱼诗》,特被嘉赏,翌日,命中使就第赐白金以奖之。」在宴会举办时间上,皆非牡丹花盛开的五月,自然赏的不是牡丹。

《玉海》中亦有记载宋真宗多次在宫中召群臣,举办观书宴、诗宴:卷一百六十,景德三年四月五日,真宗「幸崇文院观书,宴从臣于崇政殿。」、祥符三年九月丙子朔在崇政殿再次举行观书宴;景德四年(1007)三月乙巳近臣观书太清楼,并赐宴群臣、天禧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御龙图阁诏近臣观书宴于资政殿。卷一百七十五:「大中祥符九年二月二十七日,诏近臣观书后苑,移幸流杯殿登象瀛山翠芳亭。」。从宋真宗景德四年的《太清观书》等《景德四图》中,尚未有牡丹牡丹进入赏花会,钱惟演于1030年冬天来到洛阳,并于隔年将姚黄进贡皇宫,姚黄乃牡丹花中名品,气质高雅,欧阳修《洛阳牡丹记》记载:”姚黄者,千叶黄花,出于民姚氏家。此花之出,于今未十年。“淡黄色,托桂型。株形直立,枝条细硬,花蕾圆尖,绽口形,叶中圆,花朵在叶之后。此花光彩照人,婷婷玉立,古人以“花王”誉之。为牡丹花在文中地位的提升可见一般,故欧阳修离开洛阳返京述职,还说"直需看尽洛阳花,始共东风容易别"。

洛阳的牡丹花在钱惟演的个人推动下,成为欧阳修、梅姚臣等几位文坛新秀聚会的主题,牡丹花也因此再度重返诗人笔下。牡丹花会正式进入文人聚会的节目选项,当苏轼到杭州为官,这项以文人为花会的活动,早已溶入杭州与居民同乐,在吉祥寺赏牡丹花,欢乐无比,翌日又看见太守所搜集《牡丹记》十卷以,"凡牡丹之见传记与栽植培养剥治之方,古今咏歌诗赋,下至奇怪小说皆在。"自是一场独特的盛宴。

这场牡丹花会在苏轼心中留下深刻印象,接下来他还多次与其他官员一起赏牡丹,自己更在冬天独自一人到吉祥寺赏牡丹,在苏轼作品中再三提及的杭州,是一个美丽、富庶、充满文人气息和与民同乐,而这些感怀都透过赏牡丹花流露出来。

屏风上牡丹花名见

钱氏家族对牡丹花的喜爱,源自在地牡丹适宜栽培的先天地理,加上唐代的文学文化的承继,钱氏家族在江南吴越国对牡丹花的栽种,也应该累积相当多的经验和资料,这些都在钱惟演的脑海中,他把这些写在家里的屏风上,欧阳修《洛阳牡丹记》:"余居府中时,尝谒钱思公于双桂楼下,见一小屏立坐后,细书字满其上。思公指之曰:“欲作花品,此是牡丹名,凡九十馀种。”余时不暇读之。然余所经见,而今人多称者才三十余种,不知思公何从而得之多也?计其馀虽有名而不着,未必佳也。故今所录,但取其特著者而次第之。"钱惟演对牡丹的记忆和知识,想要写一本牡丹记,自然比欧阳修要容易的多,但他却不写,他当然知道,让当时文坛名士欧阳修写,效益自然更加卓著,最为一位文学家,他的舍与得,更让我们体体会初牡丹花在吴越国不仅是一场花会,更是吴越国兴盛与文化的象征,牡丹花的繁盛又随着他来到洛阳,进入宫中,借着欧阳修一代名士的宣传,牡丹花文化与情结又再度扬起。

结论

从药材到观赏,从宫廷到民间,牡丹花的广泛种植与牡丹花会的雅俗共赏,在中华文化中彰显了时代经济富足与社会安定,并成为具有其代表意义的花卉。承接唐朝牡丹花种植与赏花宴的活动,牡丹花会在杭州有了稳定发展,并且在钱镠惠民思想的推进下,成了与众乐乐的文化活动,这些是该地区长期富足安康、重视文化的成果,若没有吴越国打下的环境整治、经济基础与对文人的重视,牡丹花的栽种只能停留在水际竹间,不会变得如此盛大,甚至品种之多、样式之广,连逛遍洛阳的欧阳修都没见过。

吴越国的治理与发展,不仅为长江三角洲的繁荣发展争得了先机,同时也让唐朝牡丹花的种植与文化,得到延续和发展。

诚如稼穑,农作物的成长是一点一滴的累积,文化需要经济的支撑,在上位者的重视,并且需要环境上的配合,才能产生空间上的意义,否则,型塑的文化意涵很容易就会消失殆尽。

吴越国在牡丹文化积累和发扬,有继往开来之功。钱惟演家中屏风上的牡丹花品,是吴越国牡丹花的共同生活记忆,他将牡丹花送进朝廷,又将牡丹会带入洛阳文士会,这些文士,从欧阳修、苏轼、蔡襄,都亲自参与并留下嘉篇,正为牡丹花在北宋留下雅致的形象,牡丹的花的文化意涵,受到大文学家作品的启发,牡丹花也由此从宫廷走向民间,在诗词、绘画、纺织、建筑装饰性构件上遍地开花,今天牡丹花在中华文化展现其独特意涵,吴越国在牡丹文化的传承与发扬,有其重要历史地位与不朽影响,为中华文化中牡丹文化的存续作出了独特贡献。

来源:吴越国论坛会议书稿

来源:临安新闻网    作者:    编辑:凌培基